我所居住的富山縣高岡市，有一座寺廟，叫臨濟宗國泰寺。這是一座內行才知道的日本首屈一指的禪寺。臨濟宗共有15處總本山（15個派別），國泰寺派也是其中一支。雖遺世獨立於深山之中，卻是與京都妙心寺、天龍寺等同一級別的寺院。也因日本代表性思想家西田幾多郎和鈴木大拙年輕時曾在此參禪而廣為人知。
國泰寺（PIXTA）
國泰寺如今備受矚目。因為這裡最近發現了一套盔甲，據說是新選組局長近藤勇（1834-1868年）曾經穿戴過的。一般認為向寺廟捐獻了這套色彩豔麗的鎧甲與頭盔的人，是曾為幕臣的山岡鐵舟（1836-1888年）。活躍於幕末時代的這二人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交集？為何鎧甲和頭盔會在北陸之地被發現？
寶物台賬的出現帶來轉機
其實國泰寺有這麼一套鎧甲和頭盔大家早就知道，只是主人是誰卻無人知曉。一直放在木箱裡，從沒有人開啟過。「此前恐怕也就打開過一兩次吧。」這是一個被封印的木箱。
轉機出現在2020年。因為發現了寶物台賬，其中有下面這段記錄。
「新選組隊長近藤勇所著之物，乃鐵舟居士寄進之物，一具。」
國泰寺的《寶物什器控》（右）。記錄了山岡鐵舟捐獻了一套近藤勇穿戴過的盔甲的事（筆者攝影）
「鐵舟居士」指的是山岡鐵舟。寶物台賬上寫著是山岡鐵舟捐獻了近藤勇的鎧甲和頭盔。於是這一年的10月，國泰寺相關人士在射水市新湊博物館的幫助下試著打開了木箱。才終於得見這套鎧甲和頭盔。
山岡與國泰寺的關係容後再述，不過寺院裡收藏的鎧甲和頭盔只此一套。經專家鑒定，認為使用的是室町時代的零件，且製作於江戶時代。
近藤勇的頭盔（筆者攝影）
由此斷定這套鎧甲和頭盔就是近藤勇之物。據國泰寺介紹，近藤勇一直不喜穿戴盔甲。很可能他這一生就只穿戴過一次。
新選組的誕生和近藤的末路
其實山岡與近藤勇頗有淵源。二人均是代表幕末的劍豪，其交點是新選組的前身「浪士組」這一組織。浪士組是第14代將軍德川家茂去京都時為保衛他而組建的警衛組織。幕臣山岡曾任「取締役」。浪士組是只要自認有點能耐的，便誰都能加入，其中一人就是近藤勇。
後來浪士組解散，主要成員返回江戶，但近藤勇等人卻留在了京都。於是更名為「新選組」，成為幕末歷史的一道亮色。他們曾負責維護京都治安一事可謂婦孺皆知。
在被認為是出自近藤勇之手的書信中，記載了他與山岡的交流。
但是，二人的命運截然不同。以薩摩和長州藩為主的新政府軍和舊幕府勢力之間爆發了戊辰戰爭。在首戰1868年1月末的「鳥羽伏見之戰」中，新政府軍大獲全勝。新選組潰散，近藤勇被新政府軍捉住後斬首。時年35歲。
侍奉明治天皇的山岡
另一方面，維新後，在西鄉隆盛的再三請求下，山岡作為侍從隨侍明治天皇。規定期限為10年，擔負著教育年輕的明治天皇的重任。還留下了對飲酒到深夜兩三點的明治天皇勸諫的軼事。也有人指出，年僅14歲便即位的明治天皇蛻變成人們口中值得尊敬的「大帝」，應該就是山岡的教育成果。
山岡辭去明治政府的職務後，在東京的谷中創建了禪寺「全生庵」。為的是憑悼那些在明治維新和倒幕運動中殉國的人。這座全生庵，中曾根康弘和安倍晉三等人也曾前來坐禪修行。
富山縣射水市新湊博物館的「主查學藝員」（日本中世史）松山充宏指出：「晚年的山岡大概是覺得世人對戊辰戰爭的記憶已經淡漠了，才把這套盔甲作為近藤勇生前事蹟的紀念物捐獻給了跟德川家頗有淵源的國泰寺的吧。」
所以說也可能是因為近藤勇當時被視為反賊，山岡沒法大張旗鼓地祭祀，才選擇獻給了地方寺院。
盔甲首次公諸於世
國泰寺規格很高，在江戶時代，住持是有資格向將軍覲見問安的。而且第3代德川家光以後歷代將軍的牌位都安放於此，與德川幕府關係密切。
那麼山岡為什麼與國泰寺扯上了關係呢？契機是明治天皇的北陸巡幸。山岡隨行時，親眼目睹了國泰寺的荒涼衰敗。那是受了當時席捲全國的廢佛毀釋運動的影響。
「不能眼看這座底蘊深厚的寺院荒廢下去。」亦是書法大家的山岡，為了重振國泰寺，親筆揮毫寫下1萬多張書法作品，廣募資金。
都說江戶城無血開城是西鄉和勝海舟在江戶會談中決定的。但是西鄉在那之前是因山岡的勸說才下定了決心的。所以，山岡也是無血開城的幕後功臣。
山岡借西鄉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不惜命、不圖名、不求財的人難以對付，但不是這麼難以對付的人，便成不了天下大事。」
將年齡相差兩歲的近藤勇和山岡鐵舟聯繫到一起的盔甲，4月22日到6月26日在富山縣射水市新湊博物館首次公開展覽。想必歷史愛好者們都會投以炙熱的目光吧。
標題圖片：富山縣高岡市國泰寺保管、被認為是近藤勇曾經穿戴過的盔甲（作者拍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