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村上春樹《城市及其不確定的牆》重拾未寫盡的主題(中)
【共同社11月15日電】時隔6年推出長篇小說《城市及其不確定的牆》的作家村上春樹(74歲)近日在東京接受採訪。他進一步談到了現實主義文風同現實與非現實交錯的自身作品世界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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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新作第2部的舞台福島縣會津地區的小鎮像是實際存在的一樣,很真實。
村上:我沒去過會津地區,所以是憑想像寫的。但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1985年)中,還沒能以那樣現實的文風寫作。
問:用現實主義寫的長篇是《挪威的森林》(1987年)吧。
村上:《挪威的森林》是首次能用現實主義文風寫出來的。我將那種現實主義文風的感觸帶進了新作的第2部。這點也與《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不同。
問:原來如此。
村上:實實在在逐一具體寫出來的話,小鎮的細節就會很逼真。這是寫這部書的樂趣,如果沒有現實性的描寫,就寫不成這本書,因此我覺得這裡也有積累了經驗的好處。
問:這部作品中,咖啡店女店主讀了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談感想時提及“在他講述的故事中,現實與非現實、生與死都交織在一起”。《城市及其不確定的牆》的子易先生也正是這種人。
▽本能的手法
村上: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從最初的小說開始就有現實中沒有的東西不斷進入作品當中。我也明白,為了寫現實,不帶些非現實是不行的。但是明確說“這是非現實”的方式不行,一定要是與現實等價的非現實才行。
問:是的。
村上:追求這一點才慢慢明白“沒有寫盡現實的文風就無法寫出非現實的東西”。到《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為止都是通俗的感覺,《挪威的森林》是用現實主義文風寫下來的,像是之後的《奇鳥行狀錄》(1994年、1995年)、《海邊的卡夫卡》(2002年)和《1Q84》(2009年、2010年),就寫得更加綿密、濃密了。這與馬爾克斯的魔幻現實主義無關,而是出於我本能的手法。
問:然後作品就在全球範圍流傳。
▽靈魂的疫病
村上:我認為馬爾克斯作品中本土這個元素很重,自己的作品幾乎沒有本土這個元素。在本土性日漸淡薄的當代,這樣或許更容易被接受吧。
問:不是“霍亂時期”,本書正是一部“新冠時期”寫就的作品。書中有一頁以黑體字印著“無盡的疫病”,我以為是說新冠感染症,後來發現是說“對靈魂而言的疫病”。
村上:是的。身體上的疫病或許終有一天會結束,但靈魂的疫病很難治癒。我認為可能是這樣的東西築起了“牆”吧。
▽解放舊的自我
問:就是膨脹的自我吧。主人公在被牆圍住的小鎮的工作是讀“古夢”。
村上:關於這個工作,不同讀者會有各種解釋吧。我的解釋是蛋形的“古夢”吸走人的自我。必須有人讀那個夢,去解放舊的自我。
問:這是作為一名讀者的作者的解釋吧。
村上:在這個社會中,人們無法掌控自我,自我沒有容身之處。所有的信息都被支配,會有很多連自我也想交出去的欲求。牆裡面的世界就是這些東西的聚集地,不將其解放,古夢會不斷堆積,有一種或許會真的發生爆炸的危機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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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文藝評論家湯川豐、共同社編輯委員小山鐵郎進行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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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引用自 https://tchina.kyodonews.net/news/2023/11/dcf143b425c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