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本文日文原文為5月16日首發，目前農林水產大臣已更換成小泉進次郎，內文會依據現狀做若干更動）

價格飆升源於2023年產米供需失衡

2023年的酷暑導致當年稻穀品質明顯下降，產量銳減。隨之，稻穀加工成精米的出米率降低。而另一方面，白米需求激增。為確保正常的流通量，就需要更多糙米。

白米需求激增的原因在於，在物價普遍上漲的背景下，白米仍具有價格優勢。此外，疫情後餐飲業和入境遊需求復甦。旅居日本的外國人口大幅增加，2024年增幅創下34萬人的歷史新高。這些因素都拉抬需求。再加上在白米青黃不接的2024年8月，政府發佈「南海海槽特大地震臨時預警」，觸發了民眾的儲備意識，導致白米緊缺，價格上漲。

農林水產省於2024年10月30日公佈了白米短缺的原因分析、應對措施和未來預期。但未提及投放儲備米等具體方案，反而列出2025年夏季可能出現白米供應再度緊張的資料。這種不安情緒進一步加劇了白米爭奪戰，造成了2024年年底以來的價格飆升。

一小勺攪動流通和價格

米作為主食屬於必需品，所以即使價格波動，需求量也相對穩定。正因如此，供需稍有變化便會引發價格劇烈變動。作為衡量白米供需平衡的參考指標，「6月末民間庫存量」預計落在180萬到200萬噸之間，變化幅度為20萬噸。這意味著，20萬噸左右的庫存變化就會導致價格波動。20萬噸糙米相當於2024年白米產量的2.7%，若加工成精米則為18萬噸，相當於每個家庭3.3公斤，或人均每天4克，差不多就是一小勺。即使變化幅度達到40萬噸，按人均每天的量換算，也只有兩小勺。雖看似微量，但足以導致流通和價格的混亂。

價格飆升和儲備米覆蓋不足的原因

由於微小變化就會導致米價變化，所以很難鎖定價格飆升的「罪魁禍首」；甚至還可以透過計算給出不同解釋。正因如此，那些強調單一原因的解讀，或者全盤否定特定因素的見解都可能有誤，不可盲目相信。

同時，儲備米無法惠及所有人，雖有流通不暢的原因，但從量來看，就會明白這是必然的事情。

農協的失敗與批發商及餐飲公司的成功

日本農協（JA）在制定稻米收購預付款標準時，會綜合考慮全年白米銷售情況等因素。針對2024年產的稻米，各地JA雖上調了預付款金額，但對市場行情的預判還是不足。批發商以高於預付款的金額收購白米，加之餐飲公司和消費者也從農戶手中直接收購，導致白米爭奪戰白熱化。

結果，JA集團等大型收購商未能成功完成收購目標。截至2025年1月底，收購量和庫存量較去年1月分別減少23萬噸和48萬噸。

而大型批發商成功維持了與往年同樣的庫存量。他們透過價格轉嫁化解了高價收購的風險。在消費者等剛需群體的護盤下，白米批發巨頭的利潤創出歷史新高，股價也出現上漲。

儲備米投放後，米價為何沒有大幅下降？

2025年1月，日本政府宣佈流通不暢時可投放儲備米。但同時也附加了條件，即原則上要在1年內回購與投放白米相同等級和數量的白米，這實質上是儲備米的借貸措施。

此舉主要是為解決流通問題。農林水產省和時任農林水產大臣江藤拓剛開始都強調投放儲備米並非為了干預價格，但在日本銀行的提醒和首相石破茂的指示下，政策逐漸帶上了調控價格的色彩。4月9日，日本政府表示將每月投放儲備米以壓住價格，這標誌著政策目的已轉向價格調控。

然而，該政策也允許儲備米在餐飲業流通，所以有人會想，零售價格不下降，反而能增加儲備米的投放量。同時，校園營養午餐、醫院餐、餐飲店等長久以來未將採購成本上漲壓力轉嫁給消費者，那麼，流向這些地方的儲備米所產生的經濟影響，就無法透過零售價格評估。

投放儲備米後，米價依然未降。儘管有流通環節需要時間的原因，但也存在以下問題：（1）政策目的發生變化，但未相應調整具體措施；（2）在未設定政策效果測算指標的情況下，就投放了儲備米。此外還有一個因素，即投放儲備米的決定是在白米爭奪戰白熱化後才作出的。因為到此時，大部分白米已按高價交易完成，只要沒有極端的不買現象，高昂的採購成本就會被轉嫁到銷售價格上。

再者，儲備米是混合了多個品種流通的，因此對於原有品牌米，會讓消費者產生「明明投放了儲備米，但價格沒有下降」的感覺。

埼玉縣一家精米加工廠的員工正在對政府儲備米進行拆袋，2025年3月18日（時事）

2025年產米會怎樣？

面對上述情況，政府調整了政策。在2025年，允許農民在8月20日前變更白米的供貨對象。農戶可根據供需狀況，改變供貨對象。如何判斷白米是否充足？我們應關注水稻種植面積。

根據截至5月10日的法律制度和資料，筆者透過推算和預測，得出以下結果（如圖所示）。若單產水準與往年同樣，理想的水稻種植面積應為159萬公頃（同比增加13萬公頃）。主食用途的白米達到138萬公頃可消除供應短缺風險，而實際種植面積預計在131萬到143萬公頃之間。對飼料用米、加工用米等非主食用米的缺口，可透過以下方式彌補：（1）擴大飼料玉米進口規模；（2）緊急進口作為加工原料的白米；（3）推遲回購已投放的儲備米。

不過，如果推遲儲備米的回購期限，也需承擔一項風險：政府持有的儲備量將在一段時間內處於急劇減少的狀態。一旦發生歉收或大規模自然災害，到時恐怕只能緊急進口用於主食的白米。

白米「充足」和「降價」是兩回事

儘管供需動態會影響價格，但白米「供應充足」和「價格下降」並不一定同時發生。由於日本缺乏成熟的白米商品化市場機制，加之近期市場表現，收購成本很可能被轉嫁至零售價格。

而且，目前日本沒有以遏制米價暴漲為直接目的的政策。放寬農戶改變供貨對象的時間，終究只是應對白米短缺的措施。於是，政府從4月起投放儲備米這一本應是解決流通問題的對策，強行以平抑價格措施而推出，以此嘗試平息「米荒」。

自《糧食法》施行至今已30年，日本透過一系列政策調整，弱化國家對價格的干預，形成了今天的現行政策。相比之下，本輪的平抑價格措施啟動還很短。筆者不認為有即刻平息「米荒」的妙招。日本的水稻收成基本上1年只有1獲，我們應按照農業特有的時間線，著眼於在2028年前後化解問題，並為此制定周全對策。

今後可能出現的兩種情況

在2024年白米收購戰中失利的JA，試圖在2025年實現逆襲。除提高預付款金額並提早報價外，有些地方JA還推出以穩定價格簽訂多年契約的方案。

那麼，批發、餐飲、零售公司等是否會積極收購白米，使收購戰趨於白熱化？為此將出現兩種情況。

如果沒有爆發激烈的收購戰，那麼米價將趨於平穩。如果隨著儲備米的追加投放，米價大幅下降的話，那麼追高買入的JA可能會因抽到一張爛牌而走霉運。另一方面，如果收購戰過於激烈，那麼米價會進一步飆升。

筆者預計，2025年的白米收購戰也將白熱化。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1）即便在當前的高價格水準下，也未出現極端的不買現象；（2）相較於合作社性質的JA，民營公司收購白米效率更高；（3）大型批發商的業績顯著提高，為收購白米準備了充足資金；（4）即使政府放寬儲備米回購期限，中標的JA等機構仍有義務向政府出售等同於中標量的白米，而這部分需提前收購備貨，因此白米短缺感將依然存在。

可以預料，政府希望儘早確保白米供應，但由於政局不穩，可能難以出臺有效的對策。如果白米產量無法大幅提高，加上平抑價格措施滯後，那麼白米高價或許會持續到2028年。在不考慮儲備米和進口米的情況下，筆者預計每5公斤裝價格將在4200至6500日圓之間波動，不同品牌白米的價格差距會越來越大。

如何避免出現同樣的問題？

米價取決於農戶以何種價格出售給何處。通常，他們會選擇價格較高的管道，但也會從中長期角度考慮做出不同判斷，比如米價飆升導致民眾疏遠國產白米等問題。

如果收購競爭白熱化，那麼經由JA管道的米價往往相對偏低。因此，農戶選擇減少還是增加經由JA管道的銷售，也是一個關鍵問題。雖然不經過JA，售價可能更高，但由於JA是合作社，如果收購份額降低，從中長期角度看，可能削弱農戶整體的議價能力。生產規模大的農戶之所以能在談判中和公司角力，往往也是因為有JA龐大的收購能力作後盾。從公司角度看，JA實力越弱，採購成本可能就越低。

是借助合作社的流通管道，使米價回落並走向穩定？還是由於合作社的實力削弱衰落和穀物市場相關公司突飛猛進的發展，使米價回落並走向穩定？2025年農戶的決定，可能會成為日本白米史上的重要分水嶺。當務之急，是稻農們要認識到這一點，並認真考慮和決定將白米銷往何處。

標題圖片：在埼玉縣，政府儲備米被運出保管倉庫，2025年3月18日（時事）